An image of Japanese drama The Hot Spot

「用超能力會鼻塞」的日劇神作:《小鎮星熱點》訴說平凡中的不平凡

此刻,我正為去年東京之旅的懶散懊悔,因懶得清早起床而沒有到訪吉田市,錯過親炙富士山的機會。萬一,2025年真有南海海槽特大地震,引發海嘯,或富士山突然大爆發,流瀉熔岩,吉田小鎮因而變成廢墟,我有可能找到村上先生的時光隧道,回到過去嗎?

相信沒有人會拒絕山腳下那風景如畫,簡樸而有人情味的富士吉田市。冷是冷了點,但人與人之間有充裕的空間,小鎮與大城在步調、色彩、態度上皆有明顯的區隔,每一處都是生活的痕跡,機能便利,居住或旅遊各有樂趣,令人神往。

地標的,祥和的乃至危險的富士山,巨靈一樣守候在旁。每日,它似乎比起昨日又更漂亮,卻又更神秘一點。山的另一面是精進湖。鏡頭下猶如桃花源,高飽和度色調在提醒著人們,生命縱然多舛,但仍值得活至少一次。飄雪與湖景,還有湖畔寧靜的溫泉旅館,則是生命給自己的溫柔贈禮。

幫助別人同時成全自己

假如山會說話,你猜它對人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下班了?去買菜嗎?

今日商店街又擠滿遊客了啊……

明天我覺得會下雪,你不要騎腳踏車了。

《小鎮星熱點》(THE HOT SPOT)於我,是富士山留下的一則戀人絮語。捉不到,想彌補。

沒有關係,下次再來,它如是說,你先看劇找點安慰。

我認為,編劇笨蛋節奏念茲在茲的——或曰《小鎮星熱點》的主題——是互助。

劇中的淺田市雖只是個小鎮,但「人」味濃郁——不論那是一般人類,還是外星人、未來人、抑或外星地球混血兒,不管身份,只要你願意幫忙,哪怕只是一個小舉動都令人感動。亦與能力無關,偶爾或要飛天遁地,然而只要有心,成全他人便是成就自己,小鎮上幾乎所有人都會聚集來實現你的願望。

這亦是笨蛋節奏高明的說故事技巧,創造平易近人的角色來訴說平凡中的不平凡。

幫忙與被幫忙,是你和我每一日都會遇到的處境。由是,劇本利用此通俗性引領,觀眾變得容易投入甚至代入共感。

不過,若是平鋪直敘地寫,有機會過於平淡而缺乏戲劇張力。

那不如替角色加點異能?

這樣則有可能脫離現實,變成 Power Rangers …(有部分配樂的確令人想起超級戰隊)

如果是只有一兩個角色具備神力呢?

那是超級英雄拯救世界?

這樣子好了:大部分 (甚至所有) 小鎮居民都是奇人異士,但並不是擁有 Marvel 般的超能神力,而是微小卻很實用的「能力」而已。

笨蛋節奏當初或許是如此發想。

用滑稽的特異功能解構英雄角色

事實上,他只是為角色加入了一點點奇才或天賦而已。這些才能相對低調,甚至平常,是那種我們小時候觀看卡通時腦海閃現過的念頭——如果我可以__,那就好了。也不是想利用能力來幹一番大事或改變世界,只是覺得很酷而已。(令人想起周星馳的特異功能)

於是我們所看到的角色,不會有激光炮或蜘蛛絲,但有漫畫般的神速瞬間移動;沒有緋紅女巫的魔法,只有暫停電力或洗走記憶體的技能。當角色使出能力時,也只是一副淡淡然甚至勉為其難的樣子:「我要做了」、「好吧既然你都開口了」,而沒有呼風喚雨召集神力般用大量電腦特效搞大陣仗。

與此同時,角色並沒有因擁有這些天賦才能而自滿或變得邪惡,每個人都仍然是個平凡的小鎮居民,善良大方,亦有小家子氣的一面。雖然有能力,但沒有利用能力來惹事生非或耍小聰明,繼續安安分分做個上班族。

在主角高橋身上,我們更看到編劇的一個聰明安排,即運用能力之後會帶來麻煩的副作用。正如我們服食止痛藥後感到睏倦,高橋運用異能後身體會出現諸如鼻敏感、腰酸背痛、掉髮等煩惱,必須要浸浸溫泉水令身體復原。這些相當「人類」(充滿人味) 的副作用描寫,令觀眾覺得角色們離自己不遠,是日常生活的一種變奏。

另一邊廂,笨蛋節奏善用鈴木杏和平岩紙飾演的葉月和美波二位功能角色,煞有介事地描寫真實的「稟賦」作為外星異能的反襯 (諷):老師能一手拿起剛好是班上人數的作業紙,護士算準如廁時間收走驗尿杯避免尷尬。這裏更多的是經驗的成果而已。回頭看高橋的能力,雖則確是異能,在襯托下就有種蹩腳的喜感。

更不用說在對白的錘鍊中,即使平凡無聊,嘮叨瑣碎,導致你有一種想快轉又擔心錯過重點的焦急感;但只要付出一點耐性,細心跟上對白,投入劇情,又會被一直埋有伏線和 punchline 的對話觸動,為角色同喜同緊張,添上追看性和滿足感。

用最少的電腦特效塑造令人信服的奇人異士,製造滑稽但有效推進劇情的戲劇效果,絕對是劇本的功力。

負負得正:反英雄與反反派

劇情佈局上,整部劇其實沒有一個嚴格意義下的大反派。

近結局才出現的貪污市長,也只能說是個功能人物多於反派。主角需要解決或面對的,是時間、生命、健康和物理等具體限制。換句話說,亦是你和我在生活中同樣需要面對的難題。我們無法高高躍起至體育館天花板把卡住的皮球拿下,但我們一樣有對著困難而束手無策的煩悶時刻。當現實中不會有神人閃電般拯救你於危急的交通狀況,我們於是會更留心使用道路,專注駕駛和過路。

角色面臨的局限,亦同時是觀眾們日常生活的煩惱。透過戲劇效果,這種惱人的困擾得以抒發,你有一種角色幫自己出了一口氣的共鳴,令你保持對生活的樂觀。

一個微小的皺褶可能無甚用處,但集合一百個皺褶就是一種令人嚮往探索的可能了。

獲得超越現實而得到慰藉的情感價值,編導著重的不是活在當下,或珍惜眼前人等濫調,而是宣揚著勿以善小而不為的價值觀。你不必成為美國隊長才能拯救世界,只要你有比普通人厲害一點點的技能,你便可以及應該伸出援手,能幫就幫。

此其間,我以為編導還有意識地利用繁瑣冗長的對白調侃一下日本的社交文化。答應了保守秘密,轉頭即忘,迫不及待要與好友分享。然後再若無其事地辯解,欺騙對方。表面上和你好好的,背後卻一直以你的生活作為自己的談資。這方面或許另文再論更適合。

總體而言,《小鎮星熱點》允為近期最佳的日劇。輕鬆的戲劇感,充滿善意的主旨論調,幽默抵死的演出,半分貼地半分科幻的節奏,是周末煲劇的首選。

每個角色均恰如其分,尤其以高橋 (角田晃廣 飾) 最為突出,把怕事又小器的中年宅男大叔演得淋漓盡致。為港台觀眾熟悉的鈴木杏,20年前的《頭文字D》很青澀,20年後臉上多了幾條皺紋,但風采不減,演活年輕小學老師中村葉月的善良與上進,同樣散發魅力。泌尿科護士日比野美波 (平岩紙 飾) 則活脫脫是中女模樣,相信一定有令你想到身邊某位同事或阿姨。至於女主角遠藤清美 (市川實日子 飾),高瘦身型甚具氣勢,臉蛋不算精緻,但相當耐看。在旅館櫃台、家中、朋友間的演繹樣態分明,令人印象深刻,期待她演一些更高冷一點的女強人角色。私心一提,飾演小酒吧老闆娘稻本紀子的是 MEGUMI,多年前拍過不少水著寫真,身材澎湃,近年成功轉型,登上時尚雜誌封面及參與不少戲劇演出,值得鼓舞。

富士山下,平淡果然有幸福,而平淡中有漣漪則更有趣。願你不會大爆發,願富士吉田市的各位都平安。

Image source: The Hot Spot official websit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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