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unge Music of the Day 05062024
最有仙氣的女明星
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過這種仙氣了，雲浩影是今日香港最有仙女氣質的女明星。
姑勿論她本人或唱片公司有無安排販賣仙氣的意識，一個現象是，〈回憶半分鐘〉和〈無以名狀的痛〉兩首歌的 MV 用了巨量慢動作鏡頭和 close up 來烘托其天生麗質，很大程度上反映了這註定是一副值得細賞的容顏。
(導演麥曦茵拍得真好！)
朋友說，雲浩影就像名校 (一定要是女校) 裡品學兼優的乖乖女生，就算偶爾調皮一下下，亦無傷大雅，惹人憐愛。
大概是那種連女同學也羨慕的女生吧。
我成長的年代，最仙的應該要數周慧敏，或藍潔瑛。
當時周的外號叫「玉女掌門人」，藍則有「靚絕五台山」的美譽，皆有一點武俠小說的出世感。
但今日「出世」二字幾乎等同「離地」，時代變了，明星也不得不落地入世。
所以雲浩影的暱稱是「雲姨」、「雲姐」、「牙 Cloud」，世俗貼地。
仙女今天也得下凡，回眸一笑，迷暈我等凡夫俗子。
怎樣迷? 自然是在 social media 上出招。
舊時只能在螢幕上欣賞，今日卻可以直接在限時動態裡互動。
如果問哪一種形象更真實，更接近其本人——我會反問：重要嗎?
就好像問一個嗜飲酒醉的人，哪種酒更好?
相信我，真的不重要。
玉女、春三十娘、雲姨——都是 persona——也很可能只是冰山的一角而已，真正深藏的是誰仍然是個奧秘。
這是女明星獨有的權限，她不能百分百展露自己。
某種程度上的娛樂事業就是這樣的吧，用各種不同的面具演出，孰真孰假毫不重要。
只要技藝能帶來娛樂，情感能感染大眾，那便可以是成功的方程式。
離題了。
我只想說，雲浩影真的很仙。
歌詞太主動
2024年初發行的〈回憶半分鐘〉，已成五台冠軍歌，是雲浩影目前的代表作，MV 瀏覽人次達八十多萬。
此歌編曲簡單而精緻，結他前奏緩緩躍動，彈出一份寂靜冷凍感，加上雲姨那介乎冷靜與深情之間的唱腔，其實很好聽。
副歌就更舒服了——雲姨的歌聲、運氣、咬字皆恰到好處，很適合此曲旋律。
半點深情半點抽離，猶如仙樂風飄處處聞，確有帶人走入回憶半分鐘，浮想憶舊的感覺。
問題在於歌詞。
我認為陳詠謙這份詞不差，意象經營、氣氛營造、比喻借代等等都見心思，但似乎不適合這首歌。
說是完全不適合倒也不是，不過，它沒有度身訂造 fit 的感覺。
初次聽，覺得唔夾；再聽，都係唔夾。
然後當你多聽幾次，十次，二十次，你會覺得歌詞太主動了。
文字搶了 fo，好像變成了歌詞帶你進入回憶，而不是旋律、節奏或歌者引領著故事與聽感。
歌和歌者都比較鬆，詞卻太緊了，too skinny.
想用歌詞說故事卻似乎說得不太清楚
我們可以由唱片公司的宣傳文案作為切入：
我已經身處很遠的地方；你也停留在很遠的時間。
卻不知怎地，我們在對方生命裡再次出現。
半分鐘，只不過半分鐘。
像有寒流襲擊，突然想被抱住。
雖然知道你無法駐足，我有力離開。
就像那年暑假，最終還是來了，你沒有出現在登機閘口前。
這段文字放在 MV 簡介欄開首，歌詞在其後面，於是我將之視為引言，用作引導出歌詞所承載的故事。
假設「我」是女方，「你」是男方，二人此時明顯已不在一起了，因此才有「再次出現」的說法。
我們依循文案的線索，大概可以歸納出以下幾點：
- 二人已經分開
- 現在偶然有機會重遇
- 回憶出現 (比喻成寒流)
- 女方先離開這段關係
- 女方指控男方失約
單憑這五點，我們還不足以了解歌的故事，因此，下一步便是細讀歌詞來找尋答案。
細讀陳詠謙的「無理手段」
一、Verse 1
紅黃綠轉又轉 聚了又散 劇院外面
懷疑就快落雪 就快換季 換走落葉
於中央公園坐坐 都市漸變黑白
彷彿看見你 依稀對望
這段是現實的描寫，有風景、時節、人物。歌詞交代了現實情形，這時候的「我」(雲) 是一個人的，觸景生情，因此才引出「彷彿看見你」的黑白回憶——
二、Chorus 1
回憶的半分鐘 那個冬天靜靜的相擁
冰封半分鐘 有你的青澀 使我面紅
企鵝幻想有天去北極
游著 行著 卻不記得負隅頑抗 頑抗
接著我們隨雲浩影的歌聲來到副歌，進入回憶 (過去)——那是害羞緊張，剛好要戀愛的情境。
MV 畫面亦見配合 (1:02)，雲姨一臉笑容地跑去擁抱男主角。(她這個表情真可愛)
回憶裡的冬天亦呼應了開首交代「就快落雪」的時節。
但是問題開始出現了：陳詠謙在回憶正濃之時突然寫了企鵝那兩行。
這段想像屬於虛構的情節，不是在敘述回憶本身，因為無論在現實或過去，企鵝都不可能去北極。
所以陳是以企鵝來比喻人類吧，只有人類才會不顧現實生死地去愛。
可是這與先前青澀面紅的戀愛回憶——靜靜相擁，時間彷彿靜止——怎樣連結起來呢?
陳又寫企鵝忘記「負隅頑抗」，頑抗什麼呢?
我先當作是無法理性分析的藝術處理手段——簡稱「無理手段」。
麥曦茵 ig 有引述陳詠謙的解答，大家可自行腦補。(我覺得陳的解說仍然說不出個所以然)
三、Verse 2
如何頑抗 地鐵 幾百萬人 煩惱著公事
然後遺棄內心所有熱情 有一次
差不多親暱那刻才哭泣
差不多等到曙光才消失
生活 很壓逼是嗎 壓到愛受了委屈
原來是頑抗擠迫的地鐵。
由現實——回憶——虛構——再回到現實，中間不到半分鐘，不會急了一點嗎?
聽者正要從回憶 (過去) 往外思量虛構的內容 (想像)，卻又突然被拉回來地下鐵 (現實)，聽／觀感會有一點不知所措。
環境、現實、工作等等，的確會消磨伴侶間的意志和感情。
「差不多」那兩句都沒有問題，如實交代了人在現實生活中的感情狀況，所以壓垮了愛。
所以負隅頑抗著的是現實?
(於此，MV 影像交代雲姨哭了，亦是在回應熱情的消失與委屈的愛。)
四、Chorus 2
回憶的半分鐘 那個冬天靜靜的相擁
冰封半分鐘 有你的⻘澀 使我面紅
企鵝幻想有天嫁北極熊
而明明無能力橫越赤道 該怎麼邁進 能怎麼邁進
到了第二段副歌，MV 裡的雲姨又可愛地笑了，因而可以合理地推測，副歌裡的半分鐘回憶，都是美好的戀愛回憶。
然而兩次副歌都出現了鬼影幢幢的企鵝，今次牠甚至進化成想嫁去北極。
沿著上文的分析，我假設陳是在比喻女方不顧旁人反對或門不當戶不對的階級分野，死都要嫁給男方好了。
可是她又不知道「怎麼邁進」。
又是「無理手段」嗎?
一次是負隅頑抗，一次是不知如何邁進，企鵝兩次都停滯不前，是不是隱喻了關係無法更進一步?
還是根本不夠愛呢? 都什麼年代了，就算真的是南轅北轍的兩種人，如果愛著，不顧一切也可以走下去的吧。
五、Interlude / Bridge
直到不如分開 越過汪洋深海
虧欠一個深愛的 也擺脫生我的城市
我發現宇宙更大更廣闊
能順其自然地過活
偏偏你再度走進我眼中
好了，陳在這裡直接了當地寫「不如分開」，分開後才有辦法跨越大海，甚至擺脫「深愛的」出生地 (為什麼呢? 城市的角色在這段關係中是什麼? Long D?)
爾後女方發現：嘩，原來世界這麼大，那順其自然就好啦！
那麼企鵝在前面的決心呢? 牠決意橫越大陸海洋去求愛的意志呢?
怎麼就突然沒有了?
聽眾在前面醞釀已久的情緒，於此戛然終止——
——哦，原來當宇宙又大又闊之時，愛的悲喜和堅忍彷彿是如此的廉價。
然後「你」又出現了。
按理說，「你」現在再度出現應該已與「我」無關，因為「我」分手後驚覺宇宙之大，都市的小情小愛根本不值一哂。
但又似乎不是呢……
六、Outro
半分鐘 若靜靜的相擁
差點看不懂
第五街飄雪 一片白濛
你手上的戒指半掩著 凝望你咖啡杯親切的名
記憶有風
好，來到 outro 之前，我聽到及理解的脈絡是：男女主角因為各自的現實壓力，漸漸磨蝕了對對方的愛，即使某一方有企鵝去北極的勇氣，但仍敵不過生活，因而分開了，才有這半分鐘的回憶。
讀到這裡的朋友，你同意嗎?
最後 outro 承接了 interlude 回到分開後的現實，時間軸是現在。
季節同樣是冬季，應是與 Verse 1 相同的時空，「我」又碰上了「你」，且看見「你」手上已戴上戒指。
無疑是在說，二人分手後，男方找到新一位愛人了，關係更已步入另一階段。
女方看到咖啡杯上男方的名，回憶如風一樣飄然而來，又悠然而去了。
(MV 裡雲姨面帶不捨，轉身離開)
我理解的故事大約如此。
急進與緩衝
那麼我們不禁仍然要問，企鵝和北極熊到底是什麼意思?
作為連繫主歌副歌的紐帶，企鵝的角色其實有什麼用意?
真如我所述，比喻女方的求愛意志嗎? (但是愚笨的我實在連不起來啊…)
別忘了我們已經有麥曦茵的 MV 影像來輔助理解，仍然是有點理解不能……
或曰，放下理性，通通劃入「無理手段」，然後純用感覺去藝術地領受嗎?
然而情感的 build up 也不順理成章，正要為勇敢去愛而喝采，證明我給的愛足以昇華之際，詞又突然表示宇宙很大，我很渺小。
那麼你想聽眾應該以怎樣的心情來聽這首歌呢?
單純論文字，我相信陳詠謙是有想法且技巧的，歌詞有想像、有留白、亦有輕描淡寫兼具節奏感的意韻。
諸如〈捱麵包的人〉(吳林峰)、〈反對無效〉(張天賦)、〈說一句〉(連詩雅) 等等都是不錯的作品。
但是他譜寫的詞不時成為討論焦點也是事實。
(此現象值得研究，希望以後有心思寫一寫。)
回到雲姨這首歌，我認為，陳在這份詞裡面刻意省略了許多細節，只著重敘述梗概，意在言外。
至於聽眾於理性上理不理解、感性上有無共鳴、情感價值上雋永與否，他似乎並不在乎。
在一個樂壇新人的流行曲裡有這樣的處理，我覺得似乎急進了一點。
在企鵝與青澀面紅的戀愛回憶之間，似乎多加一兩句緩衝轉接，效果會更為理想。
結語
最後，說了這麼多，我突然覺得這些評論如同我在文章第一部分所說的，其實都毫不重要。
因為唱歌的是雲浩影，仙女唱什麼，也是美的。
就當這是我的「無理手段」吧。
如果你對歌詞有些想法，歡迎你告訴我。
2024年1月18日，〈回憶半分鐘〉派台，作曲 Gordon Flanders，填詞陳詠謙，編曲監製蘇道哲，主唱雲浩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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